連書友見面會都被取消，可見市裏絕對也承受了極大的壓力。

林渺完全可以想象，如果不是昨天及時拿到了那個批示，康知府和他師父這兩頂高壓鍋蓋，或許再用不了幾天，就會頂不住壓力，分分鐘被自下而上的壓力掀飛。

師父倒是沒什麽，都退到二三線半離休狀態的人了，校長也就是掛個名字，人生到這一步，輸贏對他個人的意義已經不大。但問題是兩個師兄，目前可都還在壯年，大師兄剛當上副院長沒多少日子，二師兄在廣電局的屁股仿佛也才剛剛坐穩，得隴望蜀地要向總局進步，要是師父這邊突然暴雷，這兩位的前途，或許就止步於此的，那他這個小師弟，簡直罪莫大焉。

還有康知府這邊，原本是要連任十年，一直做到退休為止，可萬一風評上出了問題，搞不好五年都不一定能做滿。如果再換個人過來，東甌市的建設方向說不定又要發生改變。不過話說回來，這樣一來，王老二倒是有機會了。也不知道東甌市這幾天的輿論歪風背後，有沒有王老二的影子。試想如果王老二上馬頂替了康知府，張開和羅萬洲就可以順位上移，東甌市的三巨頭，豈不就全都是“自己人”了？

這個念頭在林渺的腦海中劃過，但是馬上，他就搖了搖頭。

哪有什麽狗屁的自己人，無非就是利益合作而已。如果王老二真是通過這套操作上馬，那他上馬的第一件事，必然就是要追究這次貸款風波的責任，自己百分百要變成炮灰。到那時候，羅萬洲跟他撇清關系還來不及，甚至一馬當先跳出來大義滅親也說不定。什麽幹親不幹親的，在政治形勢面前，就算是親兒子難保不被犧牲，更何況八竿子打不著的幹兒子？

林渺想到這裏，手心微微有點出汗了。

誰是我們的敵人，誰是我們的朋友，這是幹事業的首要問題。此時此刻，林渺環顧四周，卻驚恐地發現，自己的朋友竟如此的少，潛在的敵人卻如此的多。

滿世界都有刁民想害朕啊！

可以預見，只要他一日不從不撤資，一日不把銀行貸款的窟窿填上，各方面的口水就會越聚越多，多到連上頭都不得不做出表態。但上面的表態，又豈止是發表對事件的觀點那麽簡單？

那每一句話，可都是政策風向，是舉足輕重的國家大事！他一個發育不良的8歲小孩，身高121.5厘米，體重38斤，何德何能，要讓上頭專門為他開口一次？

隨便想想也知道，依法治國這種絕對的政治正確，一旦開口，就必然有人要為他背鍋！

首當其沖的，不是康知府又能是誰？

晚上到家之後，林渺在沈思中吃過晚飯，又在沈思中打開新聞聯播，想法過多地杞人憂天，很擔心新聞裏會突然提到他的名字，又或者提到股市、金融、貸款這些詞。

但還好從頭到尾看下來，這幾個字眼全都沒出現。

看完新聞聯播，林渺長舒一口氣，為又活過一天感到慶幸。

這兩天累得夠嗆，新聞結束後，江萍又忙著看她的電視劇，林渺就拉著曉曉，趕她上樓寫作業，當明星如果太沒文化的話，將來容易被人騙錢騙色，太危險，必須做好預防。

不想林渺剛到樓上，才把曉曉的作業本拿出來，樓下就有客人到了。

曉曉眼裏冒光地盯著林渺，臉上寫滿高興，弱弱地對林渺道：“渺渺，有人找你……”

林渺很苛刻道：“有人找我也不妨礙你寫作業啊。”

曉曉拉住林渺的手，嘟著嘴搖晃兩下，一臉求放過。

林渺拉下臉道：“我今天讓你偷多少懶，你將來就要吃多少虧。讓你好好寫作業，跟作業難不難沒有關系，以後你遇上困難的時候還多著呢。有些靠碼字過活的屌絲，每天打開文檔都覺得難，覺得難就能不寫了嗎？不寫沒飯吃啊！要死人的啊！

遇上困難就躲，早晚有躲不過的一天！

人的一生，就是十有八九不如意，十件事情裏頭，能圓滿做好一件就算不錯了，大部分事情都是將就、湊合過來的。我對自己要求高，是因為我知道我想要什麽。我對你要求不高，是因為我知道將來我能幫你到哪一步。但是對你要求不高，不等於對你沒有要求。一百分的卷子，你考不到一百分，我能理解，可是如果所有人都能考到六十分，可就你一個人考不到六十分，那我就很生氣了。你說你上個單元數學考了幾分？”

曉曉頓時很振奮道：“六十二分！”

“我草！”樓梯口響起一聲笑罵。

郭鳳祥從五樓走上來，身後還跟著王梁。胖子手上的夾板已經取下來了，換了個不那麽誇張的固定夾，受傷的手看起來已經使用自如。王梁則稍微有點表情凝重，林渺不用想都能猜到，保準是來催款的——自己欠他的五百萬，快一個月了都還沒還呢。

“教姐姐寫作業呢？”郭鳳祥走進門。

林渺把書包遞給曉曉，很認真道：“趕緊把作業寫完，早點寫完早點睡，寫不完我陪你一起熬夜。”曉曉發出很想死的哼哼，拿著書包跑回了自己房間。

林渺這才指了下六樓客廳裏唯一的家具沙發，對兩個人道：“坐下說吧。”

王梁皺著眉頭先坐下來，郭鳳祥卻站著沒動，問林渺道：“渺渺，你上星期去見我爸了是吧？”

“嗯。”林渺點點頭道，“我是跟師父說了這件事，然後才著手操作的。”

郭鳳祥奇怪道：“我爸他同意你了？”

“一開始沒同意。”林渺實事求是道，“不過被我說服了。”

郭鳳祥明顯有點不相信道：“你怎麽說服他的？”

“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。”林渺走進廚房，抱了三瓶礦泉水出來，扔給郭鳳祥和王梁，自己擰開瓶蓋，先敦敦喝兩口，然後舔舔嘴唇道，“那天早上我人在東甌市，懷揣從銀行貸的兩個億從家裏出來，一個小時就來到了師父家院子的後門，是小美姐姐給我開的門。半年不見，小美姐姐更漂亮了……”

“閉嘴。”郭鳳祥哭笑不得道，“你給我說重點。”

林渺道：“重點就是，我給師父畫了個幾千億的大餅，師父聽了覺得挺有道理的。他說為了國家的發展，在操作過程中鉆一點小空子，失小節而全大義。拿名聲賭一把，雖死無悔。”

郭鳳祥聽得傻眼。王梁卻立馬就急了，大喊道：“你想從股市裏套幾千個億？整個盤子加起來也沒這麽大啊！你拿什麽套？！”

“誒誒誒誒……”林渺指著王梁，先撇清道，“兩碼事啊。我又不是白癡，幾千個億跟股市沒直接關系，兩碼事，兩碼事情！你先冷靜！”

梁王沈不住氣道：“跟股市沒關系，你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幹嘛？現在全市至少有三四十萬人在跟著你炒股你知不知道？”

林渺有點貪心地反問：“才三四十萬？”

“才？”王梁大喊大叫起來，“三四十萬人，就是三四十萬戶，後背還有老的小的，全部加起來，就直接影響一百多萬人了！全市也才八百萬人口，八分之一的人的活路在股票上，出了事，誰負責啊？”

林渺聽到這話，立馬就明白過來了，問王梁道：“這話你爸跟你說的吧？”

王梁不否認道：“我爸就算不說，客觀事實也擺在這裏。”

“行，我懂你爸的意思。”林渺點了下頭，沒繼續往下說這件事。

郭鳳祥這時又把話題拉了回來，表情很嚴肅地問：“渺渺，師兄要是沒猜錯，你是想做個什麽大事情，所以先從股市裏撈本錢是吧？”

林渺道：“對，完全正確。”

郭鳳祥不由皺眉道：“你想做什麽產業，既然我爸都說可以賭一把，師兄當然也沒什麽好說的。但是你想沒想過，股市風險這麽高，你這把要是賭輸了，那就不光是賠錢的問題了。你將來的路子，說不定就一下子被堵死了。以後就算你再厲害，中考狀元、高考狀元，還有什麽意義？上了京華和京大又怎麽樣，你覺得誰還敢用你？”

林渺聽完，也稍微沈默了一下，嘆道：“我確實是失誤了，這件事原本不應該搞得這麽熱鬧，但是現在這筆操作，已經是既成事實了，那現在就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。”

郭鳳祥問道：“怎麽樣才算走完？”

林渺道：“我需要十個億的資金打底。”

“我草！”王梁情不自禁地罵了出來。

郭鳳祥的臉卻越發難看，冷著臉問：“你覺得有戲嗎？”

“不好說。”林渺坦白道，“所以我打算先觀察|八|九|十個月。”

郭鳳祥問：“你會炒股？”

林渺道：“不會，交給證券經紀公司操盤。”

王梁聞言，嘴上立馬就不幹凈了，冒出一堆艹你媽，罵了半天後，被林渺的“百步穿楊之眼”一瞪，才閉上了嘴，說道：“你特麽連炒股都不會，就敢砸十個億進去？”

林渺呵呵道：“喬布斯連編程都不會就敢開電腦公司，有什麽奇怪的嗎？”

王梁一楞：“喬布斯是誰？”

“你將來會認識他的。”林渺淡淡道，“我明天稿費分成到賬，欠你的五百萬馬上轉給你。”

王梁瞬間沒話。

林渺又面向郭鳳祥，很鎮定道：“師兄，師父是在賭，但我不是。我相信的也不是我自己，我相信的是市場。我建議你也可以抽個時間，去交易所親眼看看。”

郭鳳祥卻搖了搖頭，嘆道：“市場變幻莫測，說不定明天開盤就跌了。你一比四配資，跌百分之二十就要清倉，這麽大的風險，別說十個月，我怕十天都不見得能抗住。”

林渺笑了笑，卻還是那句話：“要相信市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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